坚持十年,他拯救了木板年画

时间:2016-03-10 11:53    我学我网     点击分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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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降下来的时候,冷风刮起来。老张在北京天桥剧场里的庙会里找到自己的摊位。

木版啦、刷子啦、擦子啦、印章啦、印泥啦,还有颜料碟儿,一小壶染料,一股脑的都被他倒出来。

他给木版刷上一层红染料,扯一张四方形的熟宣纸盖在木版上,用擦子用力地擦了擦。撕下来的时候,宣纸上是一只抱着仙桃的长尾巴猴子。

这只猴子线条简单、装饰也少,表情呆呆的,远没有“猴赛雷”那么机灵,只有眉间一颗“美人痣”平添了点俏皮。

老张说过春节贴年画,有大面积的红色就足够喜庆,而这种“愣”的粗糙感更是民间年画的独有特色。

 

失传三十年的手艺

今年57岁的老张胖乎乎的,是个最典型的老北京。他单名一个“阔”字,圆润宽阔的脸庞笑起来,周围笼罩着一团暖气。

春节将至,这是老张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。这天下午他去参加了一个会议,紧接着接受西城区电视台的采访,又匆匆赶来小年庙会。

作为唯一一个北京木版年画手艺人,他成了春节的一个标志。

直到老张十年前丢下自己的饭馆,开始做年画时,北京木版年画已经失传了好几十年。

根据文献记载,在过去,贴门神和喜庆年画是北京年俗的主要特点。北京过年时,大街上临时搭建的画棚里售卖木版年画和纸马。杨柳青年画因为受到宫廷的垂青,挺进北京市场。所以北京的年画主要来自天津杨柳青,也叫做“卫画”。

但是北京年画也有独特之处,“多以纸马、供神、各行业祖师爷等为主要内容,不像地方上的其他年画乡土气息那么重。画面则力求精细,更符合城市居民的审美特点,有的甚至用到金色,带有皇家气息。这是其他年画种类所没有的。”

建国后,“反封建、破四旧”首先在北京展开,年画作为封建糟粕,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。老张小时候,家家户户过年只贴春联,谁也不敢挂年画。

直到上中学他才听说年画这种东西。老张还是小张的时候,喜欢做木匠活儿,天天缠着隔壁老王教他怎么刨木板、做桌子椅子。隔壁老王是个木匠,闲聊时总提到以前帮着纸马店做年画木版的琐事,表现题材如何,又如何制作。

一个人多少不该背叛他儿时的梦想。多年来,即便是他东奔西走,乃至成为一个饭店老板,忙于生计的时候,也不曾背离这一点。

 

2005年,距离隔壁老王教他的那些已经过去了三十年,张老板在陕西见着了活生生的年画。豁然感觉,同样一张年画,他看的是工艺、制作,别人看的是图案好不好看。

不管是什么样的学习,都有一个“黄昏顿悟”的经历。那些整日摇头晃脑读四书五经的人有过,那些在灯下抓着头发背诵GRE单词的学生有过,那些电视上演的在思过崖日复一日挥剑的侠客也有过,突然就这么一下,那些义理、句子、绝招就悟出来。

这种神奇的感觉,张老板也曾在书中看到过。他写毛笔字写了30年,看了不少启蒙故事:谁谁谁有一次从柜子里翻出一本古帖,一下顿悟,知道以后该往哪个方向走了。

30年来,他没在碑帖找到的感觉,在年画上找到了。

“开饭馆有什么意义,成天接触的人都是那样,整天陪人喝酒,尽管喜欢书法、诗词文学,但你的环境(是这样),说出来的诗都带着鱼香肉丝味儿。”

我偷偷瞄了几眼他挂着字画、二胡和古剑的工作室,想象着他读诗时浑身鱼香肉丝味的样儿。

现在年画找上门来了。

他去找北京的老师傅老匠人聊天,一问,好多人竟然不知道北京还有年画。曾经的木匠师傅告诉他:“人家说北京没有也对,因为已经几十年没有人做啦。”

老张一听,觉得正好是个复原北京木版年画的机会,而且自己又有木工的底子。“这事准能成,就是时间问题”。两年后,到了2008年,老张彻底把饭店关了,专心制作木版年画。

传统板画戳上二维码

制作木版年画有四个步骤:找图、印版、刻版、印制。

首先得找好图案式样,可以自己或者请人画,也可以在网上找。

其次是印版。如果是单色图案,就按照画的尺寸准备好相应大小的木板,用刨子刨平,再用砂纸打磨干净,把式样反粘在木块上,刻成墨线印版;

如果要做多种颜色的年画,也就是“套色”,有几种颜色就需要几块木板,不同颜色的式样不能粘在同一块板上。

然后就是最关键的一步——刻版。老张的桌上摆着十几把刻刀,每一把都有不同的用处,几乎每次刻版都要全部用上。

木材宜选择梨木,相较而言杜梨更好。梨木坚硬且纹理细腻,纤维比较短,不会掉木丝。最好是长年的老木头,木性稳定,“就跟人一样,没脾气了,就不会变形。”

 

十年前,老张第一次刻版时,就挑了线条繁复、胡须茂盛、衣带飘逸的钟馗。

“我这个人就喜欢从难到易,这么复杂的钟馗我都能刻得了,还有什么能难倒我呢。”木匠师傅告诉他买什么刀:圆刀买三四个宽窄的就行了,三角刀看看大小买两把,刻刀买五把都不多,以后还得使,磨着磨着就没法用了。

零零散散刻了一个月,拿去给师傅一看。“不错呀,挺好的,能印吗?”被师傅挤兑一通。原来他刻得太浅,根本就没法印。

老张拿着第一块钟馗指给我看,相比他后来的作品,线条略有生涩。好在他以前练字、做木匠活儿打下了底子,感觉都是相通的,上手也比较快。到了第三块板子,他就掌握力道了,应该刻成什么样,基本能成型。

使刀的力道不好掌握,但更难的是表现飘带的弧度和动态的感觉。线条必须得流畅,一刀下来,要是刀工不好就断了。

张阔的第一张木版刻得太浅,没法印制

张阔的第一张木版刻得太浅,没法印制

到了现在,老张对难易的判断标准又发生了变化。线条繁复的图案对刀工的技术考验高,但是线条越简单,图案越需要神韵的,又难上了一个境界。“几笔就把飘逸的感觉表现出来,是很难的。”必须得在刀法都熟练掌握的前提下才能做到,“拿刀跟用笔一样,不用大脑想我这刀应该立着还是偏着,应该怎么拐,以刀代笔,难在境界上。”

这种转变也是老张自己心境的转变,在手艺和生活上都上了一个境界。

第四步也就是最后一步是印制。单色图案好办,直接把宣纸放在刻版上,用擦子擦几次就好。如果是套色图案就麻烦了,每一种颜色需要花一天时间晾干,才能继续上下一种颜色。套色印制的难度不亚于刻版。

印制时,先印线板,再换色板,颜色由浅入深。通常情况下,受到温度和湿度的影响,印制时颜色容易错位。但老张说,这正是年画的味道,“原汁原味,漫不经心中独特地表现出民俗,不能用现代美学观点去苛求。”

 

每一个步骤对他来说都是享受。

尽管他常常需要依靠这种活动多卖几张年画,换取不多的收入。

在这个行当里做了十年多,老张对“坚守”有不一样的理解,传统手艺需要传承和坚守,但题材和表现形式可以创新,“毕竟现在的人跟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了”。

印完那只猴子,他拿起印章盖了个戳——竟然是个二维码。有人马上乐了,当场掏出10块钱买下一张年画。

老张也笑,“扫一扫二维码,欢迎关注我的微信公众号啊”。

问答

您如何理解工匠精神?

张:匠人和有匠人精神的匠人是不一样的。如果是匠人,就把东西做到你最好的水平。匠人精神是永远不满足自己今天所做的东西,有点接近艺术家,永远在创新,随着阅历和知识增长变化。

匠人精神到了一定程度,你的手艺就到了耍的境界。匠人作坊就是传承匠人精神,把手艺做成耍的感觉,让人看着你不是在那受累,就得非常讲究。也就是技术到了一定境界,然后还非常享受。

是什么使得您对这份工作有这样的坚持和专注?

张:通过做年画来修炼自己。

您从这份工作收获到了什么?

张:各方面都提高了,对人对事的态度。而且谁都喜欢你,我一天一天变老,我让人一天天更喜欢我,今天比昨天更喜欢我,你能不能做到这一点,方方面面都自己刺激自己。

因为在做这事的时候,是处在一个静的状态,当然不能达到佛家说的禅定的境界,但是静下来的时候就心平气和,就会用心平气和的想法去处理事情。我让人高兴,我就平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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